茶余闲话 | 猴性

生于央视版《西游记》热播的80年代末，孙悟空是我童年的唯一偶像，我如猴一样地爬高上低，膝盖的淤伤就从没愈合过，我疯狂收集的各种棍子，最终都成了我爸收拾我时趁手的“金箍棒”，我听小学同桌一句信口的玩笑，就熬到午夜，只为再看一集已烂熟于心的《西游记》，奶奶劝了我好几回：“别等了，人家取经晚上也睡觉了！”我仍执意苦熬，可白骨精也好，红孩儿也罢，终是没有等到。

我长于体制内，却厌极体制。九重天上，一派官僚，凌霄殿内，各式蝇狗，七仙女卖色求荣，三太子趋炎附势，六丁六甲不睦五方揭谛，为了评先进仍需惺惺作态，天蓬元帅恋上广寒嫦娥，只因碍玉帝好事被革职处分，哮天犬仗二郎真君敢张口吞月，青面狮倚文殊菩萨能下界为妖，那四天王有了点看门的职权，竟真以为天庭是自家开的!自命不凡的猴子，敢与天齐的本领，怎甘做个养牲口、捧臭脚、混时日的弼马温呐？

一入社会，如西向苦行，求取真经的路上，见了许多妖魔，也拜过各色神佛，从通天河的浪涛到火焰山的风沙，路走多了，便有了玄奘的唯诺，八戒的狡黠，沙僧的木讷，我逐渐变得所谓“成熟”，讲着曾经自己不屑一顾的道理，做着至今仍然不明所以的事情，身上多了人味儿，却弄丢了猴性。

大年初三，含泪看完六小龄童的《金猴闹春》，想起那些龇牙咧嘴却无忧嬉闹的童年时光，又循环着戴荃的《悟空》，想起那些趴在五行山下咬牙坚持的日子，忽然明白这一路苦行，若不是骨子里不服输的猴性支撑，说不准早在某次磨难之后弃了修行，一念成魔，寻一处山洞，收几个喽啰，做取经路上的一只小妖，每日逍遥放任，只寄希望于送上门的唐僧肉。

星爷说“为什么坚持，想一想当初”，也许有一天我会有了玄奘的发际线，长出了八戒的大肚腩，蓄起了沙僧的络腮胡，但是每每看到大圣那身的金甲黄袍，再苍老的心也会为之抖擞。

猴性，不是抓耳挠腮的浮躁，也不是旁门左道的机巧，更不是目空一切的狂傲；猴性，是实干，是勇敢，是坚韧，是聪慧，是冒险精神，是爱憎分明，是自强不息。

我要，这铁棒醉舞魔。

我有，这变化乱迷浊。

猴年，愿我们猴性不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