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元旦陇右石窟之三 - 天水麦积山石窟

从兰州到天水的动车只需要1个半小时，出站后就有直达麦积山的旅游专线，我是为了省时间还是选择了包车，差不多车程1小时。快到景区的时候路边有个很大的在建建筑，据司机说是将来的游客中心，将来外来车辆不能开到景区门口，都在游客中心统一乘坐游览车。好处是游览车数量肯定会增加，秩序也会有序。坏处是不象现在还可以选择不乘坐游览车，其实从景区大门走进去并没有多少路。下了游览车之后就有景区讲解员来招揽生意，在这里务必注意这是景区讲解员，而不是石窟讲解员，麦积山景区归甘肃文旅管理，麦积山石窟归敦煌研究院，景区讲解员只讲解到石窟广场，石窟讲解是另一批讲解员。我第一次到麦积山就被套路了，讲解到广场结束之后我很疑惑地问这就结束了？讲解员还和我说是的，哪怕告诉我进石窟要另请讲解也好，结果第一次到麦积山完全没有体会到精华。（以下特窟照片均来自网络或视频）

说到麦积山一定要提到冯国瑞，麦积山最早开凿于姚秦，是后秦的皇家石窟，兴盛于北朝，在麦积山汇集了北朝从开始到结束的完整序列。然而唐开元22年大地震中麦积山中部山体坍塌，大批窟龛被毁，至安史之乱之后更显衰败，杜甫被贬秦州时（公元759年）所作的《山寺》就是当时麦积山的景象。

野寺残僧少，山园细路高。

麝香眠石竹，鹦鹉啄金桃。

乱水通人过，悬崖置屋牢。

上方重阁晚，百里见秋毫

至两宋，又有短暂复兴，尽管没有大批新开窟龛，但是对大量石窟做了重修。宋之后麦积山逐渐湮没在秦州密林之中，直到1941年冯国瑞重新发现了这座迷失的石窟，1952年在冯国瑞反复上书后，当时文化部组织了第一次考察，1953年又组织了更大规模的考察，而后范文澜在《中国通史》中列为四大石窟之一。1961年麦积山被列为第一批国家重点文物保单位时，冯国瑞已经重病卧床，他将毕生收藏全部捐献给了麦积山文物保护所。

作为一个普通的游客，第一次到麦积山不请石窟讲解员也没做功课的话，对于石窟的印象也许只停留在陡峭的栈道，东西崖大佛或者是散花楼的规模宏大，如果能请一个普窟讲解员，认知也许能提到到至少能了解到麦积山石窟的研究价值和艺术价值，开凿历史等；但只有特窟那才是麦积山最最精华的部分，看了特窟才能理解为什么麦积山能列入四大石窟。特窟收费自2021年1月1日起大幅涨价，我是涨价后才去的，尽管很贵，但完全值。

麦积山现存石窟221个，大半天的时间特窟加普窟也只看了不到20个，这篇只能说说我觉得印象深刻的几个。

这次我看了133、135、127、44、123五个特窟，各具特色，看得心潮澎湃，总有一天要看遍所有特窟。

沿着栈道往山上爬，第一个看到的特窟就是紧邻在一起的44窟和43窟，44窟是据传按西魏文帝元宝炬皇后乙弗氏形象所塑，乙弗氏16岁入宫后就被立为皇后，和元宝炬一共生育了12个子女，29岁时因元宝炬迫于柔然的军事压力另娶柔然女（悼后）被贬出宫，在麦积山出家。2年后悼后难产而死，柔然兴兵迫使元宝炬赐死乙弗氏，终年31岁。乙弗氏的次子是当时的秦州刺史，将乙弗氏安葬在麦积山，也就是43窟，又根据乙弗氏的面貌开凿了44窟纪念母亲。了解一下这个背景知识，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欣赏44窟的塑像。44的佛像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塑像了，她长眉细目，鼻梁挺直，面容饱满圆润，嘴角微微含笑，神色温柔沉静，衣衫如花瓣般散落，明明是泥塑，但是又能清楚感受到衣衫的灵动飘逸。她微微俯首，微笑地看向一批又一批前来朝拜的人潮，又或者望向秦州密林中的故土。这微笑既非佛的悲悯，也不是自身的愉悦，她是元戍印象里最温柔慈祥的母亲，是西魏民众心目里最宽和美丽的皇后，与我来说她就是微笑本身，这种美超越了宗教超越了时间。

第二个抵达的特窟是133窟，也是麦积山最著名也是最大的洞窟，又称为万佛洞、万菩萨堂，佛传故事碑和麦积山小沙弥就在这个洞窟中。

塑像中我最爱北朝的塑像，佛和菩萨可以是神色各异的，生动愉悦的，菩萨和侍女的体态可以是婀娜多姿的，侍立在佛前时可以是交头接耳的；北朝的造像里不光有神性，更有人性，是世俗的，有种活泼泼的烟火气。自唐以来佛像的塑造逐渐庄严厚重，佛在宝座上俯瞰众生，悲天悯人，塑像中更多的是神性，而在这次参观133窟时却有一尊北宋塑像深深打动了我，在黑暗中，我甚至悄悄红了眼眶。这是一组释迦会子塑像，塑造的是释迦摩尼佛在离家修行7年后回宫，第一次和儿子罗睺罗见面时的情景。佛陀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，伸出右手，似乎是想要抚摸儿子的发顶，但是这只手始终未能落下，将触未触，最终虚虚悬在罗睺罗的头顶，他是一个父亲但又是斩断世俗牵挂的佛，他的心中是否还可以有父子之爱这种世俗的情感？所有千回百转的心思不能述著于口的情感都体现在这只手上。罗睺罗低头合十，神情充满委屈，如果说佛爱世人，既是佛陀又是父亲，他是否爱过我，他是否知道我曾无数次期盼父亲的出现？两人的目光始终没有接触，是身份的差异，是多年未见的隔阂，而他们的肢体语言已经说出了这一切。神性中人性的那一面最能打动人心。

135窟又称为天堂洞，是西崖最高的一个洞窟，开凿了五个佛龛，另有一佛二菩萨三尊石雕塑像，其中主佛是麦积山最大的石雕佛像，是北周灭佛时期从其他洞窟移入这个最高的洞窟中藏匿。

127窟又称为壁画窟，描绘了西方净土经变、睒子本生、舍身饲虎本生等壁画，比莫高窟中经变壁画还早了100余年。

另一个让我有深刻印象是123窟，也称作童男童女窟，这是一个很小的石窟，身上所有物品都要留在洞外才能钻进去，尤其是进入洞窟之后几乎可以和1500年前的塑像贴面而立，真是很不寻常的体验。正壁还是一佛二菩萨，两侧是文殊和维摩诘辩经，最特别的是维摩诘的侍者是一对童男童女，采用了天水当时儿童常见的装束，两个孩子质朴可爱，笑容纯真愉悦，到现在已无从考证为什么庄严的佛堂上会有民间儿童的形象，至少可以说明当时工匠在创作上有很大的自由度。

除了特窟之外，普窟中的散花楼（第4窟）、千佛廊（第3窟）、牛儿堂（第5窟）、卧佛洞（第1窟）都是游览路线上必看的洞窟，也各有精彩。

强烈建议有机会去参观的坛友们去之前务必做一下功课，中国石窟走廊纪录片的第三集就是麦积山石窟，网上相关游记也非常多，还有就是可以自备一个强光手电筒，大部分洞窟加了防鸟网，光线很差。也建议尽量避开旺季和假日，旺季栈道限流，无法保证观赏时长，而且特窟有可能不开放。